家在苏庄 2009-01-21 12:37
坚持和反对民主的人，请聆听他们的声音
刚刚在外面的小摊上吃完早餐。吃早餐的过程中听到摊主与几位吃饭者聊选举的事，一听就是关于村长选举的事情。我本人也特别关注村选举的事情，所以饶有兴趣地加入了进去。虽然只是几碗饭功夫之间的谈话，但还是收获不小。生怕忘记，所以一回来，就赶快记录下来，供大家分享和思考。要说明的是，我当然记不清每一句话到底是那位说的，所以我只能笼统称呼他们了。 一开始，我并无心听他们的谈话，耳朵上还塞着耳麦，只听到他们说什么选举，什么6千块钱。以本人一向自信的敏感，就知道大概是村选举的事情，因为我所处的地方就是一个城郊结合区。我问他们什么选举，他们说是村长选举。我又问什么6千块钱，他们说是村长选举掏的钱。请原谅，一直以来习惯了老百姓向当官的掏钱，从来没听过当官的向老百姓掏钱，所以当时真没反应过来。于是我再问了一遍，他们解释说，就是谁想当村长，就要给大伙掏钱，不给大伙掏钱，就不选他。听完这话，我当时对村民的素质真的表示了一点轻蔑，尤其自以为村民们的行为验证了有些人不断散布的中国人素质低不符合搞民主的言论，我完全不知道事出有因。 我又问，那6千块钱给一个人掏那么多钱还是给一家掏那么多钱？他们说这看人数的多少了，没有给我具体回答。言下之意，如果村民人数多，可能就是参加选举村长的人给每一家掏6000元，如果村民人数特别少，可能就得给每一位村民掏6000元钱。 然后，我又问，那么多的钱，能掏的起吗？因为参加选举村长的人贿赂的对象是人数较多的村民。他们颇有点幽默地说，当上村长后再往回捞。请原谅，我的出生地既不是一个富裕的地方，更不是一个城郊结合带，所以习惯性地本能地怀疑为了当村长支出那么多钱，上任后能捞回来吗？他们说，那有什么捞不回来的，现在一个村也很有钱的。我问，怎么有钱？他们说卖地啊。此时，双脚踏在城郊结合带的我，真是感到自己太迟钝了。 我说，如果他当选村长后，肯定要把自己支出的钱首先捞回来，捞回来不也是从你们身上朝回捞吗？这样一来，他给你们送钱，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说，先捞点是点。注意我们的腐败及其文化深入到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你看，我们的农民父老乡亲使用“捞”多么顺口。 我这人是一根筋，不明白的地方总想问个清楚，于是又追问：那他不是又从你们身上捞回去了吗？他们说，先捞点是点，你不让他出点，他当选后，还是捞啊。我终于又领略到知识分子的迂腐和我们农民父老兄弟的狡黠。他们进一步补充说，反正他捞也是捞大伙的。到这里，他们捞村长是捞个人的，村长捞他们是捞大家的。我想进一步启蒙我们的农民父老兄弟，简单地说，就是想指出他们这种心里上的自我欺骗，因为很显然，他们说村长捞大伙的，但大伙的不其实就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吗？所以，我说，村长捞大伙的，那大伙的钱不就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吗？他们说，这个谁都心里明白，但是谁也没办法。我又低估了我们的农民父老兄弟，原来他们心里也是清楚的。 他们一句没办法又引起了我对村选举的疑问，我说，那这样以来，村选举有什么意义呢？你不选他，他上任捞，你选他，他上任还是捞。他们说，这就是共产党的问题，这就是共产党的毛病。老实说，当我这样问他们的时候，我已经对一贯坚信民主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克服腐败产生了休克性的绝望，不是吗？你不选他，他上任捞；你选他，他上任后还是捞。所以当时我很茫然，这个时候，我真的变得谦虚起来，真的希望能够从他们的口中（做饭的小摊主和吃饭的都是附近的村民）得到蹊径。我就问他们，共产党的问题，共产党的毛病，这怎么讲？他们说，共产党规定土地是国家的，要是土地是村民的，村长卖谁的地？村长到那里去卖地？我此时突然感到我们的父老乡亲并不愚昧，他们对如何保障和实现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心里最清楚，愚昧的人恰恰是我们，我们往往不走入群众，往往在理论中意淫，尤其往往相信那些骗子们为了维护自己更好地从百姓身上掠夺财富的制度而炮制出来的种种理论，什么土地如果给了农民的话，农民就会如何如何悲惨之类的谎言。一个简单的道理是：如果把土地分给每一位农民，有多少农民会拒绝分土地给他们，有多少农民会拒绝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到此，不由得想感叹，我们的父老乡亲因为缺乏政治权利一直被骗子们所代表着，他们的心声有谁听过，又如何能够表达得出来？ 其中一个吃饭的走后（另外一个也很快走掉），我继续问摊主，因为我想对村长选举中的花费有一个更明确的了解。我说，你们村到底多少人？他说，两三千人，两千多人。我说那参加村长选举的人一般要给每个人掏多少钱，他说最少500。我的数学头脑很不灵光，但凭借直觉，至少也上了百万。现在按2000人计算，一个人500，那么就是1000000，即一百万。实在遗憾，我忘记了问这两三千人到底只是选民的数量还是所有的人口数量，也没问参加村长选举的人只是给有选举权的人每人500还是无论老少每人都是500？但从后来的谈话中可以肯定的是：村长选举中，并非每一位候选人给每一家的人都掏钱，因为还有别的候选人，即以家庭为单位计，不同的家庭被不同的候选人所瓜分，不同的候选人向不同的家庭掏钱。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当我问，如果当选不上钱不就白掏了吗的时候，他说，那就白掏了。不过他又补充说，有的人会把钱送回去，还说村上的大喇叭不在广播，让让拿了钱的村民把钱送回没有选上的人吗？此时，我真是感叹农民父老乡亲的赤裸（这样的事情还敢大喇叭广播）和人情味（人家没当选上就把钱送回人家）所以，单个的候选人不会掏那么多的钱，那个计算方法计算出来的钱数应该是所有候选人竞选村长掏的钱数。 到此，今天早晨吃饭时候的见闻算是叙述完毕了。现在我想把我对这件事情的思考也谈一下。这件事情，给我最大的震撼就是改变了我原来对村民和民主的看法。 我们的村民，我们的父老乡亲原来至少对自己熟悉的与自己相关的东西一点也不愚昧，他们明白的很，他们非常清楚地知道他们需要的是什么，怎么做对他们有利。但可惜的是，我们的父老乡亲没有足够的政治权利和知识文化，来表达他们的心声，实现他们的愿望。结果，骗子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地炮制各种借口来剥夺我们父老乡亲的权利和掠夺我们父老乡亲的财富了。所以，我们必须改变这种情况，必须改变有人未经授权擅自一贯代表父老乡亲的情况，而必须让父老乡亲们发出自己的声音，自己决定自己的利益代言人。 我一直坚信，民主是到目前为止，克服腐败最有效的途径。（我思维中的民主常常是指政治民主，也许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但是通过村民的谈话，我认识到只有民有制代替管有制，即实现经济上的民主，才能从根源上克服腐败赖以滋生的深厚土壤。这并不是说（政治）民主对克服腐败没有用，而是说在官有制的情况下，即经济不民主的情况下，政治民主对腐败的防范和克服依然是无能为力的。我认为民有制既是克服腐败，又是保障和实现民众利益的根本途径。民有制本身就是经济上的民主，所以从民主的广义角度讲，民主还是克服腐败最有效的途径和手段。所以希望大家以后在谈论或者讨论民主的时候，不要把民主仅仅停留在政治民主上，而一定要将经济民主等包括在其中，否则政治民主就失去了基础，民主也失去了其应有的丰富内涵。 最后想说一点，从村民的选举中还可以看出，即使在官有制的情况下，有政治民主总比没有政治民主要好，因为我们那畸形的村选举第一次破天荒地创造了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记录：未来的村官向村民贿赂，而不是村民向村官贿赂。尽管以后村官是要捞回去的，但毕竟可以看出老百姓终于还算拥有了一点要挟村官的权利了，正如村民所说，他不掏钱，就不选他，捞点是点。当然，我们不希望这种畸形的民主长期下去，我们希望的是政治民主、经济民主、司法民主和新闻民主的有力结合，缺少了其中的任何一个方面，民主对于腐败的防范和打击，对于民众利益的实现和保障，都会有很大的局限性。所以，广泛的民主，全面的民主，才是我们应该不懈地持之以恒地追求的目标。 附：今天真是邪门了，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又碰上同桌的亲戚谈论村长选举的事情，说他知道的一个村的村长选举涨价了，一张选票原来是500元，现在涨到600元，听说又涨到700元了。另外，村支书选举，一张选票是13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