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市场杠杆原理,农业产品的增产与增收,实际上是对冲关系,市场供大于求,菜价自然低,甚至滞销。
今年宜宾的春天特别暖和,没有经历过倒春寒的各种蔬菜,一窝蜂地早早成熟涌入市场。毫不意外,作为为宜宾整个城市大餐桌提供蔬菜原料的菜坝镇,今年的蔬菜如同例行公事般地滞销了。
田边、河滩上,莴笋累起一座小山包,几千斤几千斤地扔掉,面对这种损失,菜农却比我们想象中的淡定得多。打造了信息平台,推广了新技术,为什么蔬菜仍然滞销?而为什么我们的农民谈起这些损失,语气为何如此淡然?12日,记者走进菜坝一求真相。
2000斤/户莴笋扔成山农户习惯了
“我家的莴笋丢了2000斤。”“按照往年同期的价格,一块地能损失几千上万元。”“芹菜丢了1000多斤。”“香葱丢了1000多斤”“前两天莴笋1.5角一斤,怎么卖?”……一路从菜坝五星村的村民聚居点走到田野间,记者能够不断地听到菜农这样的声音,他们的语调并不见得多么沉重,反而很轻快,偶尔甚至和记者玩笑几句。
实际上,菜坝镇今年莴笋滞销现象最严重,村里70%的菜农都种了莴笋,平均每户都丢了2000斤左右。
这些滞销的莴笋、芹菜、香葱,被扔在了河滩、田边,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偶尔有两三个老太太背着背篓在“山堆”上挑挑拣拣。田地里面,莴笋在抽薹,香葱也开花了,收获的季节已过。
菜农很少能算清楚损失究竟有多大。廖礼琼同大家一样,“我们大多使用的是农家肥,自己家里面养着几头猪,有时为了让蔬菜品相更好,也使用复合肥,今年复合肥价格走高,250元一袋,一袋80斤,我们去年用完了一袋,至于农机器具的柴油用了多少更是不好算了。”她的声音很淡定。
一位菜农则告诉记者,外面传说菜坝人有钱,但实际上修房子都有背账,每个月21日贷款还款日那天,信用社门口排队还贷的人很多。种了那么多年菜,大家都只是把生活拖起走而已。
莴笋、芹菜滞销,菜农们也别无他法,应对的机制是把这些菜快速地扔掉,把地空出来抓紧种上应季的其他蔬菜,弥补春季的这场损失。然而种上大量萝卜、辣椒,上季损失能否弥补还得要市场说了算。
看天吃饭的传统农业
今年滞销为何特别严重?“做菜就是靠天吃饭,这段时间温度太高了,早一摊、晚一摊的菜一起出来,自然不好销。”廖礼琼对于这样丢菜仿佛有些习以为常,语气淡然,据闻往年丢菜这种现象在菜坝也是时有发生。
宜宾气温过高只是原因之一。菜坝镇政府农业综合服务中心主任徐志恒介绍道,往年,他们采取的措施是通过许多信息平台,把菜坝蔬菜滞销的消息发布出去,统计出哪种蔬菜有几吨的滞销,自然有来自重庆、云南等地的菜贩子来收购。有些地方因为下过雪,蔬菜需求量就特别大,但是今年全国的气温普遍都高,所以外围市场菜坝就打不开了。
同时,徐志恒不讳言,因为从中央层面开始推行厉行节约,许多大中餐馆的蔬菜需求量走低,往年有的餐馆需求量能达到每天几百斤,今年缩水到了几十斤。
宜宾县九彩虹农家乐的负责人李兴海近来也有一些苦闷。往年他的农家乐所需蔬菜都来自周围的十几户菜农,今年立春以来,生意清淡,他只能从农户手中买掉三分之一,还得把其中一半喂猪。菜农怨声载道,他也别无他法。现在他只得呼吁市民多到农村走走看看,对菜农而言就是雪中送炭。
条条大路通不了罗马
从各种迹象上看,未来极端天气很有可能会越来越多,难道让丢菜成为常态应对机制?让菜农损失成为隔断时间发作的头痛病?
差别化种植是否是一个可行之道?
菜农们对这个解答不以为然,他们只按照自己的栽种习惯埋头种地。“宜宾人常吃的菜就那几种,莴笋、白菜、萝卜,这几种蔬菜都是各有季节的,种莴笋的时候就出莴笋,也不大可能种萝卜。我们都习惯种这些菜了,懒得换。”菜农叶生永告诉记者,虽然每隔几年就会碰到一次蔬菜滞销,但是她仍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种菜习惯。
不能改变菜农们的种菜种类,徐志恒等人也只能尝试改变他们的蔬菜品种。“比如说,我们前几年从韩国引进了一种萝卜品种叫春雪,产量高,效益好,口味棒,价格比起普通萝卜也能上得去。”即便如此,徐志恒回想起当初推动新品种之艰难仍然不住叹气。“菜农很少愿意做改动,只有在效益明明白白摆在上面的时候,他们才会行动。”
徐志恒所说的现象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大棚蔬菜在菜坝推行之路走得举步维艰了。
即便大棚蔬菜的优越性很明显,能够填补市场的空白部分,让市场蔬菜供应更具多样性,可以从一定程度上解决菜坝蔬菜滞销的恶性循环,但目前在菜坝大棚蔬菜推广不开,宜宾市场上供应的反季蔬菜过半还是来自于外市,特别是云南。
说起大棚蔬菜种植,菜农们直摇头,他们有自己的理由,“大棚蔬菜需要很多地一起才能出来效果,你看这么大一块平地,但实际上这儿是我的,隔壁是另外一家的,再过去的又是其他人的,而我的其他地在那边。这么多户人家只要其中一户不同意种大棚,这整块平地大棚就架不起来。”叶生永脚下正在耕作的土地,一米见宽,长不到十米,家里总共有两亩菜地,全部散落在各处。
农民之间土地难道不可以调换,或者用合作社、公司的方式,把土地资源整合,做集约化生产?
徐志恒又是连连摇头。他告诉记者,大棚蔬菜上级有补贴,用以奖代补的方式发放,按照市场价格,一亩地的材料费就要一万多元,但有了补贴每户就只需要出几百上千元而已,这种补贴鼓励开办合作社,所以只针对合作社发放。
在徐志恒看来,合作社这种形式的优良性也是不言而喻的,大家抱团取暖抗风险能力更强,种植的规模、种类更可控,市场反应机制更迅速优良,但是“要成立合作社,让农民感觉他们手中的土地被拿走土地,实施起来太难了。”
叶生永拒绝加入合作社则是因为,如果成为了合作社的工人,自己的工作就会变得不那么自由。那究竟平均下来,菜农一天要工作多久呢?“8小时。”菜农和徐志恒的回答一致。
合作社、大棚菜、无公害未来救“市”之主?
徐志恒认为,要打破菜农对于大棚蔬菜、合作社等生产方式效益的疑虑,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树立一种典型,最终以点带面。
新星水果蔬菜种植专业合作社被徐志恒寄予厚望,希望能充当起这种示范角色。
在距离五星村不远处的菜坝村5组,新星水果蔬菜种植专业合作社于2008年10月年自发组织成立。由当初的18户社员发展到如今的上百户,在菜坝镇的生产面积已达到500亩。截至目前,该合作社取得了农业部颁发的无公害农产品证书,包括小白菜、莴笋、茄子、辣椒等在内的30多个品种。“成立合作社,一来抗风险能力较强,二来我们也想通过种植无公害蔬菜,提高蔬菜品质,进而提高效益。”谈及为何想到要成立合作社时,合作社负责人侯忠清这样说道。
2012年11月,在翠屏区蔬菜局和农牧局的帮助下,合作社免费搭建了10亩土地的大棚。“当时好像挑选了好几个点,只有我们这儿自愿设立起来了。”侯忠清之所以自愿搭建大棚,主要还是因为该社土质拿来种萝卜大葱产量不高。
合作社注册了属于自己的商标“遍地鲜”,无公害蔬菜是侯忠清团队的第一步,今后,他们还将发展绿色产品,向有机农业靠拢。但由于菜坝镇的目前的环境还不适宜发展绿色产品,合作社将争取在高县、宜宾县、翠屏区的其他种植基地寻找一个土壤、环境等最优区位来发展有机农业。
蓝图是美好的,但合作社目前还难以挑起救“市”之主的重担,因为他们也在面临着一系列问题。
一是无人指导大棚蔬菜的种植,合作社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二是大棚蔬菜目前面积太小,弥补作用甚微;三是市场目前对无公害蔬菜还不认同,销路问题仍然是最大问题,今年合作社虽然不至于滞销丢菜,但是蔬菜价格也没有上。
最后一个问题导致了目前的合作社还是一个半吊子合作社,集体生产,但是并不集体销售。“之前也以合作社的名义同超市对接过,但价格偏低,实际上农户还是在自己卖。”合作社的另一名负责人李爱民说,超市给合作社无公害蔬菜的价格只比普通蔬菜高10%,即相比一元钱一斤的普通蔬菜,无公害蔬菜能贵一角钱,而且超市还要求合作社运输到加工厂。
而相比普通蔬菜,无公害蔬菜成本要贵一些,以一亩地的莴笋为例,无公害莴笋需要用250余元的农药,而普通莴笋则只用200余元;肥料上除了农家肥,无公害莴笋需要用到300余元的复合肥,而普通莴笋则只要200余元。
无公害蔬菜、合作社经营不是成了一条走不通的路?